【國民教育】
新學年即將到來,各項政策仍充滿著不確定性,教育工作者對教育體系的不滿情緒日益加深。
位於巴黎一所國中的校長多明妮可(Dominique)在8月底仍然不清楚在新學年開始時,該如何向學生和家長解釋有關國中畢業會考的最新政策。前教育部長阿塔爾(Gabriel Attal)曾宣布將在2025年針對這項考試進行改革,並成為升入高中的必須條件。「這項措施已經通知學生,但到目前為止,沒有任何正式文件發布,我們也沒有收到任何取消這項改革的通知。」這位校長表示,對於這種缺乏明確性的情況感到「荒誕」,畢竟國中四年級的學生從「開學第一天」就會受到影響,然而官方的政策草案並不會在9月中旬以前提交至教育工會。
與多明妮可一樣,學校管理人員和教師們知道他們將於9月2日星期一迎接學生,這是2024年新學年的開始,也是教育工作者極少數能確定的事情。他們甚至不知道未來的教育部長是誰,也不知道其政治方向。多項重要的政策懸而未決,而教學團隊已經準備好要實施這些決策,尤其是阿塔爾推動的「知識衝擊」(Choc des savoirs)政策。
阿塔爾提出之核心措施—「依學生能力需求」設立的國一、二數學和法語分組—儘管已透過官方文件確認,老師們卻不知道是否應該實施,因為左翼聯盟黨新人民陣線(Nouveau Front populaire)在國民議會選舉中獲勝,而他們宣稱將廢除這一政策。在某些中學,教師們承認小組課程很難規劃,希望這廣受爭議的措施能迅速被廢除或至少大幅放寬。不管最終結果如何,多明妮可已經將這一政策視為暫時性的。「多年以來都是一樣的情形,我們今年開學這樣做,明年就會有新的要求。」她既憤怒又無奈地說。
管他什麼課程
在小學階段,新學年本應開始實施一、二、三年級的新課綱,並且從二年級開始廣泛應用「新加坡數學教學法」。法國鄉下一間小學的校長娜塔莉(Nathalie)最近幾個月在這方面下了很大功夫,她表示:「我們提出了很多問題,但沒有得到任何回覆,也沒有任何培訓。」教師們已經習慣了這種情況,尤其是在新冠疫情之後,官方公告總是很晚發布,因此他們已習慣依靠媒體報導,在緊迫的時間內實施政策改革。
因此,娜塔莉更是在春季就決定不再更新數學教材,而是投入資金購買教學設備, 對此她說明:「我們花了一年時間思考:他們也許會要求我們這麼做,也許我們會需要某種設備……當我在春季訂購時,我以為課程不久後就會發布。我們已經做好了準備,隨時應對。」然而,在6月9日國會解散時,這些計劃仍未能實施,甫卸任之教育部長貝魯蓓(Nicole Belloubet)隨後在7月告訴工會,新的課程計劃將推遲到2025年,但一線教師都沒有收到任何正式通知。儘管娜塔莉認為自己是「一個守紀律的老師」,她仍對政府的反覆無常和「不斷變化的政策」感到厭煩:「我最後只好對自己說,我會繼續按照我一貫的做法進行,管它什麼課程。」
這種不確定性甚至影響到高等教育,像是師資招募暨培育改革政策之法令雖已在7月9日獲法國最高行政法院批准,各大學教授們也都以為9月就要開始實施教師培訓改革,但最終在國民議會選舉結果出爐後未能發布。身兼史地教授與亞眠高等師資教育學院培訓講師的布樓妮(Marie Boulogne)本應自9月起,指導大二、三年級的學生,準備新版本的教師資格考試…不過,現在沒有人知道這一版本是否會在2025年或之後的未來實行,她嘆息道:「當時我們聽說這項計畫暫停時感到安心,因為初步的計劃並不完善。但現在開學在即,我們卻不知該做什麼。」
情況越來越糟
今年開學的狀況,讓原本就疲憊不堪的教育工作者信心更加動搖。過去一年教育部領導層的頻繁變動,使得對教育體系的不信任情緒益發根深蒂固。在馬克宏兩任總統期間,學校一直是政治宣傳的焦點,並且經常在匆忙中推行多項改革,進一步加劇了這種不信任感。
來自全國中等教育工會(SNES-FSU)的薇內蒂妲(Sophie Vénétitay)警告:「自2017年以來,政府總是說一套做一套,推翻所有自己講過的話,造成教育部門內部的危機。」「同事們只希望能安心工作,為了保護自己,他們最終不再聽從政府官員的話,」全國中小學教師工會(SE-UNSA)主席亞蘭-莫蕾諾(Elisabeth Allain-Moreno)也補充道:「現在即便收到官方通告,我們也不確定是否該認真對待。」
教育部與基層團隊之間的距離也在擴大,甚至包括督學和校長們。疫情結束後,全國自治聯盟教育管理人員工會(SNPDEN-UNSA)就已經發出警告,教育工作者們已經「筋疲力盡」。其秘書長博杰維(Bruno Bobkiewicz)更指出:「情況沒有任何改善,甚至變得越來越糟糕。」曾任學區長的博西諾(Alain Boissinot)也觀察到校方管理人員開始懷疑自己對機構的忠誠度。一位法蘭西島的校長薇牡(Wiem)無奈地表示:「我花費大量時間應對政策的頻繁變動,表面上告訴團隊我們會做得很好,但實際上我自己也不相信,因為政策要求並不符合實際需求。」今年,她下定了一個決心:「只要沒有明確的官方文件,我就什麼都不做。」
在開學前夕,教師和學校管理人員紛紛表達了對「明確的教育政策方向」的訴求,同時希望能免受「政治宣傳」和「朝令夕改」的影響。在此期間,他們將專注於自己的班級或學校。就如教師柯拉莉(Coralie)所說:「我經常問自己為什麼我會在這裡,為什麼我要做這個工作,答案就是為了學生,為了幫助他們成長、進步,即使我們感覺被拋棄了,我們還是會繼續竭盡所能。」不論教育部長是誰。